第2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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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嘉嘉不認床, 她睡得很好，一夜無夢, 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，外面已經透出天光。
人工湖上還彌漫著霧氣，整個王宮看起來沈浸在這一片霧氣之中，猶如仙境。
她躺在枕頭上，回過頭來就看到阿爾睡在自己身旁。
他很守信，睡覺就是睡覺，沒有搗亂。
眼下，他正側身面對著她，懷裏抱著被子, 保持著像小孩子一樣很沒有安全感的睡姿。
楚嘉嘉心想, 就算是奧利奧都可能是呈大字型地躺在床上睡覺, 只有阿爾一如既往，懷裏永遠要抱著點東西才能睡得著。
她微微支撐起自己, 在床上側過身來，看著阿爾熟睡的面孔。
這樣的睡顏，真是久違了。
在晨光中，阿爾杜庇歐斯仍然在沈睡著，呼吸平穩，他的鼻梁高挺，睫毛濃密而纖長，讓楚嘉嘉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，心道這個睫毛怪。
然而, 還沒等她收回手，原本在熟睡的人就一把抓住了她，接著笑嘻嘻地睜開了眼睛。
“你偷偷摸我。”阿爾藍色的眼睛裏沒有睡意，只有得意，顯然早就清醒了，只是一直在裝睡。
楚嘉嘉被他抓著，只說道：“你早就醒了，還在這裏裝睡，不就是為了等這個嗎？”
阿爾無言以對，只好從床上坐了起來，無奈地道：“我讓他們進來。”
楚嘉嘉也從床上起身，看著他下了床，打開門走了出去。
很快，便有端著清水跟毛巾等洗漱用具的女官魚貫而入。
雖然她們臉上都保持著平靜，但是眼中卻透露著欣喜，陛下昨天晚上在這裏過夜了，跟楚小姐睡在一張床上，她們是不是很快就能抱上小王子了？
楚嘉嘉毫無所覺，洗漱完過後，看到她們送來了一身新衣服。
跟昨天那身不一樣，這一身新衣服顯得更加隆重，布料上用金線繡滿了繁覆的花紋。
是了，今天是要跟阿爾去見他的母親，所以要穿得隆重一點。
女官們要上前來服侍她穿衣服，楚嘉嘉擺了擺手：“我自己來。”
她昨天穿衣服已經有經驗了，今天不需要幫忙，女官們於是站在一旁看她自己完成了穿戴，又再過來給她梳理長發。
等楚嘉嘉裝扮好，一打開門，就看到奧利奧站在門外。
小男孩身上同樣穿著隆重的衣服，一見到她就發出了誇張的聲音，說道：“哇，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！”
楚嘉嘉一樂：“謝謝。”
奧利奧看著她，走進門來，說道：“你的頭發還是這個樣子好看。”
今天女官們沒有再給楚嘉嘉編辮子，因為他們今天不需要出門，無需畏懼風沙。她們只是將楚嘉嘉的長發紮成了馬尾，配以黃金制造的頭飾。
楚嘉嘉伸出一只手，奧利奧牽住了，兩個人往外走去。
楚嘉嘉問道：“你知道我們今天要去做什麽嗎？”
奧利奧說道：“知道，哥哥說了，今天要去見母親。”
楚嘉嘉聽到他的話，心中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，聽上去好像奧利奧不是經常見自己的母親一樣。
奧利奧在旁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，小男孩牽著她往外走，小嘴動著，說道：“我很少去見母親，一年除了祭典跟節日之外，只有我的生日跟哥哥的生日，哥哥會帶我去見她。”
聽到這裏，楚嘉嘉便知道為什麽阿爾沒有一回來就帶自己去見他母親了，這個國家曾經的王後多半已經不在了。
她不知道阿爾的母親是在他回來之後才離開人世，還是在他離開之前就已經結束了生命，他回到這個世界來覆仇的意義就是為了他的母親跟弟弟。
現在，他就只剩下一個弟弟了。
奧利奧一路跟她不停地說話，領著她來到了一間宮殿裏。
宮殿正中央擺著的是一張長桌，上面擺滿了食物，阿爾已經坐在上首，身上穿了去陵墓祭拜時穿的衣服，見楚嘉嘉牽著奧利奧來到面前，於是對他們微微一笑，說道：“坐吧。”
奧利奧要拉著楚嘉嘉坐在自己旁邊，女官給他倒了一杯牛奶，親王殿下的食譜是科學的兒童配制，跟另外兩個大人不一樣。
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一樣，奧利奧有些挑食，所以王宮裏的廚子竭盡全力地把早餐做得更別致一些，每天都給親王殿下換花樣，確保他能多吃一些。
楚嘉嘉看著奧利奧吃小餅幹，這像受刑的樣子實在是可愛。
奧利奧皺著眉頭，他不喜歡牛奶，但是哥哥說一定要喝才能快高長大，一杯牛奶他都會努力地喝下去。
楚嘉嘉聽阿爾的聲音從旁邊傳來，說道：“快吃吧，我們待會兒出門之後就不能吃東西了。”
楚嘉嘉轉頭看他，問道：“要去很久嗎？”
阿爾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，點頭道：“對。”
楚嘉嘉聽他說道：“我們要去母親，還要去見大祭司。”
盡管楚嘉嘉自己就是福運的化身，但是阿爾還是希望她能夠在這裏接受賜福，讓她只要在這個世界裏，就能夠得到圖騰的庇佑。
楚嘉嘉點了點頭，想著此行之後，阿爾會不會就送她離開，而在他要帶自己去的地方，又會不會有神秘的寶物可以讓她解除哥哥楚承赫身上的星煞。
兩人各懷心事，不如奧利奧心無旁騖，專心致志。
聽到他說“我吃完了”的時候，兩個人面前都還剩下一堆食物。
奧利奧一放下餐具，站在他身後的青年就拿起了餐巾給他擦嘴，小男孩仰著頭，讓他給自己擦幹凈了嘴。
等到嘴上的油擦幹凈了，他才看向哥哥跟楚嘉嘉，看到他們盤子裏剩下這麽多食物，於是說道：“你們好慢啊。”
他雖然從生下來就沒有跟母親相處過，但是卻對母親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，每一次有機會去看她，都不想浪費絲毫的時間。
楚嘉嘉見狀，於是保證道：“很快，我們很快就吃完了。”
她說完就低頭開始迅速解決盤子裏的食物，阿爾在旁看著她，唇邊浮現出笑意。
兩個大人要把東西吃光，比奧利奧這個小朋友要快多了，奧利奧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等了片刻，便聽見楚嘉嘉放下了刀叉，說道：“吃完了，我們出發。”
奧利奧立刻跳了起來。
阿爾也放下了手裏的刀叉，三人動身出發。
王室成員在死後，遺體都會被送到陵墓去，這樣大的陵墓總不可能修建在王宮附近，然而楚嘉嘉卻發現他們是在往王宮深處走。
阿爾身上的衣袍很長，長擺拖在地上，行走之間發出細微的聲響。
他們身邊跟著的人很少，只有一個奧利奧的侍衛，甚至連那天的六個侍從都沒有帶。
越是往王宮深處走，光線就越是昏暗，仿佛連陽光都照不進來，在這個昏暗的通道裏照明的是一根根蠟燭，將他們的影子投在墻壁上，拉得很長。
奧利奧像是習慣了走這樣的通道，他拉著楚嘉嘉的手，說道：“再走一下，再走一下我們就到了。”
就到了，到哪裏？
楚嘉嘉牽著他小小的手，目光在這墻壁上掠過，發現墻上是非常濕潤的泥土，而且地勢也像是在漸漸往下走。
她猜，這條通道是從王宮深處修向了人工湖底下，不知通往哪裏。
又走了數十步，前方有了亮光，等到走到那通道出口的時候，眼前豁然開朗。
這是一個比剛才的通道要寬敞許多的地方，兩邊的光芒不再是燭光，而是像取自星辰的石頭，在黑暗中發出明亮的光芒，一路排向遠方。
這走廊長得像是沒有盡頭，阿爾手上的戒指光芒一閃，他們面前便出現了一張飛毯，懸浮在離地面幾寸的高度。
阿爾先站到上面，這顯然是要由他來操控。
奧利奧拉著楚嘉嘉說道：“我們上去吧。”
楚嘉嘉順著他的力道上了飛毯，看到奧利奧的守護者沒有跟上來，只是站在原地對他們行了一個禮。在這個世界上，沒有什麽地方比王室的陵墓更安全，那裏有圖騰庇佑王室的後代，在裏面誰也傷害不了他們。
阿爾回頭看著弟弟，拉著楚嘉嘉在飛毯上坐下，於是說道：“坐好了，準備出發了。”
奧利奧點著頭，顯然心情激動，阿爾於是催動了飛毯，緩緩加速。
飛了片刻，便提升到了一個極快的速度，三人的身影瞬間就消失在了通道裏。
楚嘉嘉坐在飛毯上，阿爾站在前方操控著飛毯，沒有讓風吹過來。
楚嘉嘉的目光在這個地下通道上掃過，看到陳列在周圍的無數雕像，奧利奧抱著她的手臂，說道：“這裏沒有什麽好看的，等去到陵墓裏，那裏才棒，而且還能見到母親——”
楚嘉嘉回頭，看到奧利奧揚起小臉，對自己說道：“姐姐還沒有見過我的母親吧？母親她可美了，哥哥說她跟父親已經一起回了神的身邊，所以不能跟我說話。但是不能跟我說話也好，能見到她，我也是很高興的。”
奧利奧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，楚嘉嘉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，說道：“就算她已經回到神的身邊，肯定也是在看著你的，你這麽乖，一定是她的驕傲。”
阿爾站在前方，聽著他們的交談，聽見弟弟說道：“哥哥也是這麽告訴我的，他說我會成為很好的王，不光是在太.陽城，就是在太.陽城外的子民，也會被我的光芒所照耀。”
楚嘉嘉楞了一下，擡頭看向阿爾。
他的衣袍被風吹得微微拂動，這些風落在他們身上跟實際上的強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。
他想把太.陽城、把整個世界都交給自己的弟弟，那他要去做什麽？
不知飛了多久，她感到飛毯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，最後徹底停了下來，落到地上。
楚嘉嘉拉著奧利奧從飛毯上站了起來，看到阿爾站在前方轉過了身，對著他們說道：“剩下的路我們要走著過去。”
楚嘉嘉點了點頭，對奧利奧說道：“下來吧。”
兩個人從飛毯上下來，站在旁邊看著阿爾向前一步，離開了這張毯子。
接著，他手上戒指光芒再閃，鋪在地上的飛毯就不見了蹤影。
他站在前方，凝視著這條長長的甬道。
楚嘉嘉看著他的背影，想著在過去的這幾年裏，他在這條甬道上究竟走過了多少次？
奧利奧還是小，母親對他來說更多的只是一個符號，但是對阿爾來說，卻不是這樣。
她牽著奧利奧站在一旁，幾乎以為阿爾要這樣站上幾分鐘，就看到他回過頭來，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，說道：“我們走吧。”
熟知他如楚嘉嘉，一眼就看得出他臉上的笑容跟平常不一樣。
她心一軟，沒有在這個時候跟他對著幹，而是把手放了上去。阿爾牽住她，她牽著奧利奧，三人一起慢慢地走向了這條用白色的大理石鋪成的路。
前面是一片黑暗，然而當他們踏上這條甬道時，每向前一步，兩旁的寶石就像生出感應一樣，發出一聲輕嗡，然後幽幽地亮了起來。
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們所在的空間，一路走過去，就像夾道歡迎一樣，亮起的光芒不再落下。
阿爾感到楚嘉嘉的手指動了動，於是轉頭看她。
這是他第一次走在這條路上心中不感到沈重，而有幾分輕松。
他問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地裏的空氣陰涼濕潤，而且非常安靜，阿爾一說話，他的聲音就在這裏遠遠地傳了出去，甚至隱隱有回聲。
楚嘉嘉問道：“是法術嗎？”
阿爾反應了一下，才意識到她問的是這一路亮起的光芒，他臉上的笑意擴大，對她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不是，是歡迎。”
這些寶石的光芒沒有任何人操控，它們是感應到了他的氣息，自主地亮了起來，如果是其他人來的話，走這條路，他們的手上需要捧著蠟燭。
奧利奧的笑聲從底下傳來，對楚嘉嘉說道：“很神奇吧？哥哥超厲害的。”
這條路走上來的人一定都要自己走，所以奧利奧也乖乖地自己步行，沒有要哥哥抱。
楚嘉嘉聽阿爾笑了一聲，對弟弟說道：“你以後也會像哥哥一樣這麽厲害的。”
這種事情哪裏是一般人能做到呢？
奧利奧聽他的守護者說過，就連他的父親當年走上這條甬道，手裏都要捧著蠟燭。
所以他跳到他們面前，對阿爾說道：“我又不是三歲小孩，你別騙我，我四歲啦。”
楚嘉嘉聽到阿爾低低地笑了起來。
奧利奧說完就回到了原位，三人繼續向前走去，一路沒有再說話。
又不知走了多久，這條甬道終於走到了盡頭，在最後的一節路程裏，周圍沒有鑲嵌會發光的寶石，也沒有任何可以照明的事物。
他們就這樣在黑暗中走著，阿爾說，這是神對他的臣民最後的考驗。
走出這片黑暗，眼前的世界驟然變得一片光明，這光芒卻不刺眼。
這光芒是從眼前的祭壇上發出來的。
就是像月亮一樣，楚嘉嘉看著眼前這浮動著清輝的祭壇，心裏忽然浮現出這樣的念頭。
在這空曠的空間裏，響起了拐杖拄地的聲音，她轉頭看去，看到一個非常老的婦人，穿著簡單的麻布衣袍，慢慢地走到了他們面前。
這是太.陽城的大祭司，她待在這裏侍奉神明，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歲月。
阿爾停住腳步，楚嘉嘉拉著奧利奧，跟他一樣停在原地。
他開口道：“大祭司。”
大祭司對他露出了和藹的笑容，雖然她的臉上已經布滿皺紋，但是她的那雙眼睛並不渾濁，裏面有著洞穿一切的睿智光芒。
她開口道：“王。”
她的聲音柔和，不像她的年紀這般蒼老。
在楚嘉嘉身旁，奧利奧上前一步，雙手交叉在身前，對著大祭司行了一禮，用可愛的童音叫道：“大祭司。”
大祭司低頭看他，奧利奧的生命可能還沒有到她活過的年頭的零頭，這一個蒼老一個稚嫩的生命在這裏相遇，年幼者對年長者彎腰行禮，構成了一副美妙的圖景。
大祭司伸出一只蒼老的手，握住了奧利奧的胳膊，把他扶了起來，說道：“小殿下，好久不見。”
奧利奧直起身來，對她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，說道：“我這不是來了。”
大祭司對他笑了笑，慢慢地收回了手，看向了阿爾。
阿爾會意地開口道：“我帶一個人來見見我的父母。”
大祭司點了點頭，楚嘉嘉看到他的目光移向了自己，見她對自己微笑：“這就是王說過的那個人了。”
楚嘉嘉不知道阿爾跟她說了什麽，只見阿爾在旁笑著，點頭道：“沒有錯，是她。”
大祭司沒有再說什麽，她轉過身去，走在前面帶路。
阿爾又再拉住了楚嘉嘉的手，帶著她向前走去。
他們從那月亮似的祭壇前離開，前往阿爾跟奧利奧的母親所在的地方。
王室的陵墓修在地底，大概是借助了法術的力量，才在這樣的沙漠之中挖出了這樣大的空間，修建了一座陵墓。
有圖騰的力量在，這些屍身保存在這裏永遠不腐。
等到快走到棺槨存放的地方時，奧利奧明顯加快了速度，離開了楚嘉嘉跟阿爾，一路小跑著奔向了王後的棺槨所停放的地方。
大祭司停住了腳步，看著他小小的身影奔向了那兩個停放了前任國王跟王後的棺槨。
楚嘉嘉的目光同樣落在奧利奧身上，聽阿爾在旁說道：“阿裏奧他沒有見過母親。”
楚嘉嘉轉頭看向他，配合地問道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對這些事情，她知道一部分，剩下更多的阿爾並沒有告訴過她。
只聽阿爾說道：“你見到我的時候，我的父親剛剛過世，國家陷入一片混亂，我父親的兄弟也好，我的兄弟也好，所有人都想要爭奪王位。我爭不贏，所以被趕了出來，而我的弟弟也被送到了太.陽城外。當我有能力再奪回王位的時候，我回來，他們告訴我，我的母親已經死了。”
楚嘉嘉沈默地聽他說道，“她是自殺的，不堪其辱，就死在我失蹤的第二天。阿裏奧被送出去的時候才剛滿月，所以他沒有見過我們的母親，對她沒有什麽印象。”
說話間，奧利奧已經跑到了棺槨面前。
這兩層棺木都是透明的，國王跟王後的身體停放在其中，被柔和的光芒照亮，面容依然跟活著的時候一樣。
阿爾不再說話，拉著楚嘉嘉走了過去，大祭司把這裏留給了他們，自己先行離開。
國王看起來比王後要年長許多，即使是在最後被病痛折磨，他的臉上也依然看得出原本英俊的模樣。而王後則是楚嘉嘉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，見到過最美的女子，阿爾跟奧利奧長得都像她。
他們都已經故去，魂歸他們所信奉的神靈身邊，不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正在這裏看著他們。
楚嘉嘉想起在地球的時候，阿爾向她說過很多關於王後的事情，也說過總有一天要帶她去見自己的母親。
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死了，現在楚嘉嘉站在這裏，看著棺槨中美麗的女子，只在心裏對她說道：“你的兒子在地球的時候，我給你照顧得很好，現在他回來，也不再需要別人照顧了，他會過得很好，會做個好國王，你不用再擔心了。”
阿爾看著楚嘉嘉的神色，他帶她來見自己的父母，然後就一直等著她問自己，那些曾經跟他爭奪王位的兄弟還有叔叔們現在怎麽樣了。
他無懼於在楚佳佳面前展露自己暴烈的一面，他報覆得非常徹底，那些人物只是死了，而且他們的屍體也永遠不能葬入王室的陵墓之中。
然而楚嘉嘉卻一直沒有問。
奧利奧跟母親說了一堆的悄悄話，又向父親匯報了自己這段時間都學了什麽，想了想，又對母親說道：“媽媽，哥哥帶了一個姐姐回來，我非常喜歡她，她身上像是有魔法，跟我們的法術不一樣，我不知道她從哪裏來，但是有她在，哥哥很開心，我希望她能夠一直留下來。”
說完之後，他才轉身從父母的棺槨前離開，一路小跑回到了楚嘉嘉面前，對她張開了手臂，說道：“抱抱。”
楚嘉嘉彎腰，從善如流地把他抱了起來。
她的臂力都是這些年救了這麽些人練出來的，她對奧利奧說道：“剛剛你不是自己走嗎？怎麽現在又變得嬌氣起來了？”
阿爾在旁說道：“剛剛是因為要來這裏必須自己走，現在不用了，當然就嬌氣了。”
奧利奧把臉貼在楚嘉嘉臉上，對哥哥做了個鬼臉。
阿爾無奈地搖了搖頭，對楚嘉嘉說道：“要我來抱他嗎？”
“不用。”楚嘉嘉說道，“我抱吧，我們現在還要去哪裏？”
阿爾對她說道：“去祭壇。”
去祭壇做什麽？楚嘉嘉看著他，眼睛裏明明白白地傳遞出這樣的信息，阿爾道：“去祭壇，請大祭司為你賜福。”
這是他此行來的另一個目的，楚嘉嘉臉上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，從來都只有她給別人賜福的份，哪裏有人想過要為她賜福呢。
阿爾說道：“這不一樣，在這裏得到過大祭司的賜福之後，只要你還在這個世界，圖騰的力量就會保護你。你也可以像我們一樣，借助媒介，用出來自恒星的力量。”
奧利奧插嘴道：“對對對，就像你那張弓，在得到大祭司的賜福之後，姐姐你就可以用了！”
“是嗎？”楚嘉嘉想道，這倒有些讓人心動。
她問：“賜福就這麽簡單嗎？不需要我做什麽準備？如果就這樣，我就可以像你們一樣，用出恒星的力量，那這個世界上怎麽還會有不能使用這些力量的人呢？”
奧利奧理所當然地道：“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進這裏來啊。”
阿爾在旁補充弟弟的話：“而且也不是每一個人來這裏接受大祭司的賜福，都能得到圖騰的認可。”
楚嘉嘉聽到這話，原本目光在看著奧利奧，都轉頭看向了他，說道：“那萬一是我接受賜福的時候，你們的圖騰不認可我，那我不是很沒面子？”
“怎麽會。”阿爾失笑，“圖騰不可能不認可你。”
他說著拉過了她的手，帶著他們原路返回，往剛剛祭壇的方向走去，大祭司已經等在那裏，手中的拐杖換成了一把法杖。
楚嘉嘉的目光又落在了這月亮式的祭壇上。
月亮反射太陽的光芒，這個世界的夜空沒有月亮，仿佛就是因為這個祭壇被修建在了地底。
大祭司對她露出和藹的笑容，說道：“不必緊張。”
楚嘉嘉不緊張，她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情。
奧利奧已經從她懷裏下來，乖乖地站在了一旁，她轉頭對阿爾勾了勾手指，在他湊過來的時候問道：“圖騰在哪裏？”
阿爾賣了個關子，沒有直接回答她，只是神秘地笑了一笑，說道：“等一下你就知道了。”
奧利奧在旁小聲吐槽：“哥哥每次都是這樣神神秘秘的。”
大祭司對他們笑了笑，問道：“準備好了嗎？”
她這句話是對著阿爾問的，而不是對著楚嘉嘉，阿爾點了點頭，大祭司於是閉上了眼睛。
她一閉眼，楚嘉嘉就感到整個空間變得昏暗下來，在她身後的祭壇變得更加明亮。
從上方俯瞰下來，周圍一片黑暗，只有這正中的祭壇像一輪明月一樣，在無邊的黑暗裏散發出幽幽的清輝。
大祭司嘴唇開合，從她的口中緩緩流淌出古老的有著奇妙韻律的咒語。
楚嘉嘉來到這個世界，她聽得懂阿爾他們說的話，跟地球平常說的語種沒有什麽不同，然而當大祭司開始念起祭文的時候，她就一個字也聽不懂了。
她看著阿爾在旁也閉上了眼睛，奧利奧也是有樣學樣，在場的四個人裏，頓時就變得只有她一個人還睜著眼睛看著一切。
楚嘉嘉不免想道，不閉上眼睛會不會對這個儀式有什麽影響？
就在她打算閉上眼睛的時候，她就看到阿爾身上發出了光芒。
一開始，他身上的光芒只是同星辰一樣，然後漸漸變得明亮起來，仿佛變成了這個黑暗中的第二輪明月。
這光芒卻沒有繼續變亮，而是開始向著他的眉心匯聚。
楚嘉嘉看著他的眉心越來越亮，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其中沖出來。
她還沒來得及緊張，就看到阿爾眉心的光芒大盛，下一刻，一個光團從他的眉心沖了出來，像一輪熾烈的微型的太陽一樣，脫離了阿爾的身體停留在空中。
那光芒叫人無法逼視，大祭司念咒語的聲音變得更加響亮，她的聲音開始像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，匯聚到一起。
楚嘉嘉瞇著眼睛，眼中被刺激出了淚水，總算是明白為什麽奧利奧也閉上了眼睛，看來是在這裏吃過虧。
隨著咒語聲在這裏越來越小，整個空間重新被這輪熾烈的光環照亮，阿爾身上仍舊在發著光芒，並開始漸漸擴大。
光芒分散，向著上空飛去，平鋪在眾人頭頂。
那光芒依然明亮，但卻不像在開始那樣讓人無法逼視，楚嘉嘉仰著頭，看清了這是一個由純然的光芒凝聚成的圖騰，跟王宮的石柱上的浮雕在外形上有些相似，但在內核卻覆雜許多。
這是圖騰，這才是這個世界的人們信奉的真正圖騰。
它飛上了半空，跟祭壇相對，緩緩地旋轉，在整個黑暗的空間灑下光芒。
這個圖騰的大小跟祭壇如此契合，仿佛它們本來就是一體的。
這個念頭剛一閃過，她就聽到大祭司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響起：“沒有錯，在過去的無數歲月裏，圖騰都鐫刻在祭壇上，即使是陛下的先祖也只能在這裏借用圖騰的力量，從來沒有人像陛下一樣能夠這樣掌控圖騰。”
楚嘉嘉明白過來，這就是這個世界力量的核心。
力量的核心是無形之物，除了圖騰之外也沒有其他載體，她不可能帶著人家的圖騰回去吸收哥哥身上的星煞，這沒有用。
楚嘉嘉有些失望，但又想到阿爾不僅成為太.陽城之主，也得到了整個世界的掌控權，就替他高興。
難怪剛剛說圖騰不可能不承認她，他的意志本身就是圖騰的意志，他想給楚嘉嘉庇佑，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。
那麽，為什麽還要通過大祭司呢？
就在這時，從圖騰中凝聚出了一束光，投到了楚嘉嘉身上。
那一束光芒一觸到她的皮膚，她就感到有一股溫暖精純的力量，通過光束傾註到了自己的身體裏。
恒星的力量在這個世界給她以庇護，讓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。
而在王宮之中，那把掛在墻上的金弓也仿佛在瞬間生出了感應，弓弦輕輕地顫抖起來。
這庇護是來自阿爾。
楚嘉嘉想著，轉過頭去，看向站在身旁的人。
阿爾在光芒中也睜開了眼睛，他的雙眸在此刻變得越發的藍，臉上那慣常的微笑也帶上了神聖的氣息。
“嘉嘉。”阿爾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，這光芒仿佛將他們的靈魂連接在了一起。
楚嘉嘉可以感受到從這鏈接中過來的溫暖與愛意，他們過往的種種畫面都在她眼前浮現。
阿爾看著她的神情變化，他借助了恒星的力量將他們的靈魂相連，讓楚嘉嘉想起她忘記的一切。
楚嘉嘉聽他問道，“你願意留在這裏嗎？你願意永遠跟我在一起嗎？”
這樣熾烈的、明亮的愛意，是如此的讓人難以抗拒，尤其是這樣的記憶沖刷著她，讓她幾乎忍不住要在這樣的光芒中答應他，永遠留在這個世界。
但她看了面前的人片刻，終究搖了搖頭：“對不起。”
楚嘉嘉以為阿爾會很失望，但是這黑發藍眼的太陽之子卻對她說道：“沒關系。”
楚嘉嘉一楞，問道：“你想做什麽？”
大祭司在光芒中睜開了眼睛，看向了他們，阿爾對她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開始吧。”
大祭司口中的咒語一變，變成了另一種節奏。
她將剛剛引出圖騰的咒語倒著念了一遍，聲音比一開始念的時候要高亢急促一些。
楚嘉嘉一擡頭，就看到在上方盤旋的圖騰開始向著反向旋轉，在高速旋轉中變得越來越凝練，越來越小。
當它從祭壇大小變回一開始那個無法逼視的光團時，大祭司舉起了手中的法杖，由上而下，一舉劃下！
那光團隨即如同墜落的微型太陽一般，直直地落了下來。
它不是要回到阿爾的眉心，而是落向了站在一旁閉著眼睛，渾然不知道要發生什麽事的奧利奧身上。
楚嘉嘉看著那光團沒入了奧利奧的額頭，在小男孩的額前發出耀眼的光芒，然後漸漸隱沒。
阿爾杜庇歐斯的聲音輕松地響起，說道：“你不能留在這裏，我就放棄這裏的一切跟你回去。”
楚嘉嘉：“——！！”
那圖騰沒入了奧利奧小小的身體裏，同阿爾身上如出一轍的光芒在他小小的身體裏閃耀起來。
阿爾說道：“阿裏奧是個好孩子，他有最好的老師，有最好的守護者，有這個已經清除障礙、太平的太.陽城，他會成為一個好的王。”
楚嘉嘉看著奧利奧，她沒有想到阿爾會這樣輕易就放棄他在這個世界的一切。
她轉過頭來，揪住了阿爾的衣服，現在她沒有必要再裝失憶，阿爾知道她已經恢覆了記憶。
“你知不知道放棄這一切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？”她問道，“你跟著我回到地球，你就是一個普通的人。”
可是在這個世界，只要太陽不滅，他就能永存。
為什麽他要放棄這漫長的生命，到她的世界去——只是為了跟她度過那麽短暫的一生？
奧利奧小小的身體漂浮起來，猶如一顆小小的太陽。
在這小小的太陽光芒下，阿爾註視著她，輕聲道：“從你救下我開始，我就知道我一生追尋的人就是你，如果不是母親跟阿裏奧還在這裏等我回來，我當初不會離開你。”
他說，“嘉嘉，我不在意王位，我也不在意我在這兩顆太陽下是否能永生，如果不能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，就算讓我活一千年一萬年也沒有意義。”
力量匯聚，天地震顫，所有人都感到了從陵墓方向傳來了震動。
這個世界正在易主。
站在通道的入口，那侍從模樣的青年站在原地，作為奧利奧的守護者，他可以感受到從他小小的身體裏匯聚起來的力量。
那是超越了人，無限趨向於神的力量。
他作為守護者，在阿爾杜庇歐斯離開之後，要肩負起守護奧利奧，引導奧利奧的責任。
祭壇前，楚嘉嘉看著面前的人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阿爾在光芒中向她伸出了手。
這世間沒有人能夠抗拒得了這樣的愛意，楚嘉嘉終究還是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裏，阿爾隨手一揮，他的身體裏殘留著圖騰給他的力量就沖了出去，祭壇上方瞬間就亮起了光芒。
這光束直沖天空，沖向了另一個世界，打開了前往地球的通道。
阿爾牽著她，兩人走向了祭壇，周身沐浴著光芒，猶如這個世界對他們的祝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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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工湖上還彌漫著霧氣，整個王宮看起來沈浸在這一片霧氣之中，猶如仙境。
她躺在枕頭上，回過頭來就看到阿爾睡在自己身旁。
他很守信，睡覺就是睡覺，沒有搗亂。
眼下，他正側身面對著她，懷裏抱著被子, 保持著像小孩子一樣很沒有安全感的睡姿。
楚嘉嘉心想, 就算是奧利奧都可能是呈大字型地躺在床上睡覺, 只有阿爾一如既往，懷裏永遠要抱著點東西才能睡得著。
她微微支撐起自己, 在床上側過身來，看著阿爾熟睡的面孔。
這樣的睡顏，真是久違了。
在晨光中，阿爾杜庇歐斯仍然在沈睡著，呼吸平穩，他的鼻梁高挺，睫毛濃密而纖長，讓楚嘉嘉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，心道這個睫毛怪。
然而, 還沒等她收回手，原本在熟睡的人就一把抓住了她，接著笑嘻嘻地睜開了眼睛。
“你偷偷摸我。”阿爾藍色的眼睛裏沒有睡意，只有得意，顯然早就清醒了，只是一直在裝睡。
楚嘉嘉被他抓著，只說道：“你早就醒了，還在這裏裝睡，不就是為了等這個嗎？”
阿爾無言以對，只好從床上坐了起來，無奈地道：“我讓他們進來。”
楚嘉嘉也從床上起身，看著他下了床，打開門走了出去。
很快，便有端著清水跟毛巾等洗漱用具的女官魚貫而入。
雖然她們臉上都保持著平靜，但是眼中卻透露著欣喜，陛下昨天晚上在這裏過夜了，跟楚小姐睡在一張床上，她們是不是很快就能抱上小王子了？
楚嘉嘉毫無所覺，洗漱完過後，看到她們送來了一身新衣服。
跟昨天那身不一樣，這一身新衣服顯得更加隆重，布料上用金線繡滿了繁覆的花紋。
是了，今天是要跟阿爾去見他的母親，所以要穿得隆重一點。
女官們要上前來服侍她穿衣服，楚嘉嘉擺了擺手：“我自己來。”
她昨天穿衣服已經有經驗了，今天不需要幫忙，女官們於是站在一旁看她自己完成了穿戴，又再過來給她梳理長發。
等楚嘉嘉裝扮好，一打開門，就看到奧利奧站在門外。
小男孩身上同樣穿著隆重的衣服，一見到她就發出了誇張的聲音，說道：“哇，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！”
楚嘉嘉一樂：“謝謝。”
奧利奧看著她，走進門來，說道：“你的頭發還是這個樣子好看。”
今天女官們沒有再給楚嘉嘉編辮子，因為他們今天不需要出門，無需畏懼風沙。她們只是將楚嘉嘉的長發紮成了馬尾，配以黃金制造的頭飾。
楚嘉嘉伸出一只手，奧利奧牽住了，兩個人往外走去。
楚嘉嘉問道：“你知道我們今天要去做什麽嗎？”
奧利奧說道：“知道，哥哥說了，今天要去見母親。”
楚嘉嘉聽到他的話，心中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，聽上去好像奧利奧不是經常見自己的母親一樣。
奧利奧在旁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，小男孩牽著她往外走，小嘴動著，說道：“我很少去見母親，一年除了祭典跟節日之外，只有我的生日跟哥哥的生日，哥哥會帶我去見她。”
聽到這裏，楚嘉嘉便知道為什麽阿爾沒有一回來就帶自己去見他母親了，這個國家曾經的王後多半已經不在了。
她不知道阿爾的母親是在他回來之後才離開人世，還是在他離開之前就已經結束了生命，他回到這個世界來覆仇的意義就是為了他的母親跟弟弟。
現在，他就只剩下一個弟弟了。
奧利奧一路跟她不停地說話，領著她來到了一間宮殿裏。
宮殿正中央擺著的是一張長桌，上面擺滿了食物，阿爾已經坐在上首，身上穿了去陵墓祭拜時穿的衣服，見楚嘉嘉牽著奧利奧來到面前，於是對他們微微一笑，說道：“坐吧。”
奧利奧要拉著楚嘉嘉坐在自己旁邊，女官給他倒了一杯牛奶，親王殿下的食譜是科學的兒童配制，跟另外兩個大人不一樣。
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一樣，奧利奧有些挑食，所以王宮裏的廚子竭盡全力地把早餐做得更別致一些，每天都給親王殿下換花樣，確保他能多吃一些。
楚嘉嘉看著奧利奧吃小餅幹，這像受刑的樣子實在是可愛。
奧利奧皺著眉頭，他不喜歡牛奶，但是哥哥說一定要喝才能快高長大，一杯牛奶他都會努力地喝下去。
楚嘉嘉聽阿爾的聲音從旁邊傳來，說道：“快吃吧，我們待會兒出門之後就不能吃東西了。”
楚嘉嘉轉頭看他，問道：“要去很久嗎？”
阿爾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，點頭道：“對。”
楚嘉嘉聽他說道：“我們要去母親，還要去見大祭司。”
盡管楚嘉嘉自己就是福運的化身，但是阿爾還是希望她能夠在這裏接受賜福，讓她只要在這個世界裏，就能夠得到圖騰的庇佑。
楚嘉嘉點了點頭，想著此行之後，阿爾會不會就送她離開，而在他要帶自己去的地方，又會不會有神秘的寶物可以讓她解除哥哥楚承赫身上的星煞。
兩人各懷心事，不如奧利奧心無旁騖，專心致志。
聽到他說“我吃完了”的時候，兩個人面前都還剩下一堆食物。
奧利奧一放下餐具，站在他身後的青年就拿起了餐巾給他擦嘴，小男孩仰著頭，讓他給自己擦幹凈了嘴。
等到嘴上的油擦幹凈了，他才看向哥哥跟楚嘉嘉，看到他們盤子裏剩下這麽多食物，於是說道：“你們好慢啊。”
他雖然從生下來就沒有跟母親相處過，但是卻對母親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，每一次有機會去看她，都不想浪費絲毫的時間。
楚嘉嘉見狀，於是保證道：“很快，我們很快就吃完了。”
她說完就低頭開始迅速解決盤子裏的食物，阿爾在旁看著她，唇邊浮現出笑意。
兩個大人要把東西吃光，比奧利奧這個小朋友要快多了，奧利奧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等了片刻，便聽見楚嘉嘉放下了刀叉，說道：“吃完了，我們出發。”
奧利奧立刻跳了起來。
阿爾也放下了手裏的刀叉，三人動身出發。
王室成員在死後，遺體都會被送到陵墓去，這樣大的陵墓總不可能修建在王宮附近，然而楚嘉嘉卻發現他們是在往王宮深處走。
阿爾身上的衣袍很長，長擺拖在地上，行走之間發出細微的聲響。
他們身邊跟著的人很少，只有一個奧利奧的侍衛，甚至連那天的六個侍從都沒有帶。
越是往王宮深處走，光線就越是昏暗，仿佛連陽光都照不進來，在這個昏暗的通道裏照明的是一根根蠟燭，將他們的影子投在墻壁上，拉得很長。
奧利奧像是習慣了走這樣的通道，他拉著楚嘉嘉的手，說道：“再走一下，再走一下我們就到了。”
就到了，到哪裏？
楚嘉嘉牽著他小小的手，目光在這墻壁上掠過，發現墻上是非常濕潤的泥土，而且地勢也像是在漸漸往下走。
她猜，這條通道是從王宮深處修向了人工湖底下，不知通往哪裏。
又走了數十步，前方有了亮光，等到走到那通道出口的時候，眼前豁然開朗。
這是一個比剛才的通道要寬敞許多的地方，兩邊的光芒不再是燭光，而是像取自星辰的石頭，在黑暗中發出明亮的光芒，一路排向遠方。
這走廊長得像是沒有盡頭，阿爾手上的戒指光芒一閃，他們面前便出現了一張飛毯，懸浮在離地面幾寸的高度。
阿爾先站到上面，這顯然是要由他來操控。
奧利奧拉著楚嘉嘉說道：“我們上去吧。”
楚嘉嘉順著他的力道上了飛毯，看到奧利奧的守護者沒有跟上來，只是站在原地對他們行了一個禮。在這個世界上，沒有什麽地方比王室的陵墓更安全，那裏有圖騰庇佑王室的後代，在裏面誰也傷害不了他們。
阿爾回頭看著弟弟，拉著楚嘉嘉在飛毯上坐下，於是說道：“坐好了，準備出發了。”
奧利奧點著頭，顯然心情激動，阿爾於是催動了飛毯，緩緩加速。
飛了片刻，便提升到了一個極快的速度，三人的身影瞬間就消失在了通道裏。
楚嘉嘉坐在飛毯上，阿爾站在前方操控著飛毯，沒有讓風吹過來。
楚嘉嘉的目光在這個地下通道上掃過，看到陳列在周圍的無數雕像，奧利奧抱著她的手臂，說道：“這裏沒有什麽好看的，等去到陵墓裏，那裏才棒，而且還能見到母親——”
楚嘉嘉回頭，看到奧利奧揚起小臉，對自己說道：“姐姐還沒有見過我的母親吧？母親她可美了，哥哥說她跟父親已經一起回了神的身邊，所以不能跟我說話。但是不能跟我說話也好，能見到她，我也是很高興的。”
奧利奧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，楚嘉嘉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，說道：“就算她已經回到神的身邊，肯定也是在看著你的，你這麽乖，一定是她的驕傲。”
阿爾站在前方，聽著他們的交談，聽見弟弟說道：“哥哥也是這麽告訴我的，他說我會成為很好的王，不光是在太.陽城，就是在太.陽城外的子民，也會被我的光芒所照耀。”
楚嘉嘉楞了一下，擡頭看向阿爾。
他的衣袍被風吹得微微拂動，這些風落在他們身上跟實際上的強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。
他想把太.陽城、把整個世界都交給自己的弟弟，那他要去做什麽？
不知飛了多久，她感到飛毯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，最後徹底停了下來，落到地上。
楚嘉嘉拉著奧利奧從飛毯上站了起來，看到阿爾站在前方轉過了身，對著他們說道：“剩下的路我們要走著過去。”
楚嘉嘉點了點頭，對奧利奧說道：“下來吧。”
兩個人從飛毯上下來，站在旁邊看著阿爾向前一步，離開了這張毯子。
接著，他手上戒指光芒再閃，鋪在地上的飛毯就不見了蹤影。
他站在前方，凝視著這條長長的甬道。
楚嘉嘉看著他的背影，想著在過去的這幾年裏，他在這條甬道上究竟走過了多少次？
奧利奧還是小，母親對他來說更多的只是一個符號，但是對阿爾來說，卻不是這樣。
她牽著奧利奧站在一旁，幾乎以為阿爾要這樣站上幾分鐘，就看到他回過頭來，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，說道：“我們走吧。”
熟知他如楚嘉嘉，一眼就看得出他臉上的笑容跟平常不一樣。
她心一軟，沒有在這個時候跟他對著幹，而是把手放了上去。阿爾牽住她，她牽著奧利奧，三人一起慢慢地走向了這條用白色的大理石鋪成的路。
前面是一片黑暗，然而當他們踏上這條甬道時，每向前一步，兩旁的寶石就像生出感應一樣，發出一聲輕嗡，然後幽幽地亮了起來。
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們所在的空間，一路走過去，就像夾道歡迎一樣，亮起的光芒不再落下。
阿爾感到楚嘉嘉的手指動了動，於是轉頭看她。
這是他第一次走在這條路上心中不感到沈重，而有幾分輕松。
他問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地裏的空氣陰涼濕潤，而且非常安靜，阿爾一說話，他的聲音就在這裏遠遠地傳了出去，甚至隱隱有回聲。
楚嘉嘉問道：“是法術嗎？”
阿爾反應了一下，才意識到她問的是這一路亮起的光芒，他臉上的笑意擴大，對她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不是，是歡迎。”
這些寶石的光芒沒有任何人操控，它們是感應到了他的氣息，自主地亮了起來，如果是其他人來的話，走這條路，他們的手上需要捧著蠟燭。
奧利奧的笑聲從底下傳來，對楚嘉嘉說道：“很神奇吧？哥哥超厲害的。”
這條路走上來的人一定都要自己走，所以奧利奧也乖乖地自己步行，沒有要哥哥抱。
楚嘉嘉聽阿爾笑了一聲，對弟弟說道：“你以後也會像哥哥一樣這麽厲害的。”
這種事情哪裏是一般人能做到呢？
奧利奧聽他的守護者說過，就連他的父親當年走上這條甬道，手裏都要捧著蠟燭。
所以他跳到他們面前，對阿爾說道：“我又不是三歲小孩，你別騙我，我四歲啦。”
楚嘉嘉聽到阿爾低低地笑了起來。
奧利奧說完就回到了原位，三人繼續向前走去，一路沒有再說話。
又不知走了多久，這條甬道終於走到了盡頭，在最後的一節路程裏，周圍沒有鑲嵌會發光的寶石，也沒有任何可以照明的事物。
他們就這樣在黑暗中走著，阿爾說，這是神對他的臣民最後的考驗。
走出這片黑暗，眼前的世界驟然變得一片光明，這光芒卻不刺眼。
這光芒是從眼前的祭壇上發出來的。
就是像月亮一樣，楚嘉嘉看著眼前這浮動著清輝的祭壇，心裏忽然浮現出這樣的念頭。
在這空曠的空間裏，響起了拐杖拄地的聲音，她轉頭看去，看到一個非常老的婦人，穿著簡單的麻布衣袍，慢慢地走到了他們面前。
這是太.陽城的大祭司，她待在這裏侍奉神明，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歲月。
阿爾停住腳步，楚嘉嘉拉著奧利奧，跟他一樣停在原地。
他開口道：“大祭司。”
大祭司對他露出了和藹的笑容，雖然她的臉上已經布滿皺紋，但是她的那雙眼睛並不渾濁，裏面有著洞穿一切的睿智光芒。
她開口道：“王。”
她的聲音柔和，不像她的年紀這般蒼老。
在楚嘉嘉身旁，奧利奧上前一步，雙手交叉在身前，對著大祭司行了一禮，用可愛的童音叫道：“大祭司。”
大祭司低頭看他，奧利奧的生命可能還沒有到她活過的年頭的零頭，這一個蒼老一個稚嫩的生命在這裏相遇，年幼者對年長者彎腰行禮，構成了一副美妙的圖景。
大祭司伸出一只蒼老的手，握住了奧利奧的胳膊，把他扶了起來，說道：“小殿下，好久不見。”
奧利奧直起身來，對她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，說道：“我這不是來了。”
大祭司對他笑了笑，慢慢地收回了手，看向了阿爾。
阿爾會意地開口道：“我帶一個人來見見我的父母。”
大祭司點了點頭，楚嘉嘉看到他的目光移向了自己，見她對自己微笑：“這就是王說過的那個人了。”
楚嘉嘉不知道阿爾跟她說了什麽，只見阿爾在旁笑著，點頭道：“沒有錯，是她。”
大祭司沒有再說什麽，她轉過身去，走在前面帶路。
阿爾又再拉住了楚嘉嘉的手，帶著她向前走去。
他們從那月亮似的祭壇前離開，前往阿爾跟奧利奧的母親所在的地方。
王室的陵墓修在地底，大概是借助了法術的力量，才在這樣的沙漠之中挖出了這樣大的空間，修建了一座陵墓。
有圖騰的力量在，這些屍身保存在這裏永遠不腐。
等到快走到棺槨存放的地方時，奧利奧明顯加快了速度，離開了楚嘉嘉跟阿爾，一路小跑著奔向了王後的棺槨所停放的地方。
大祭司停住了腳步，看著他小小的身影奔向了那兩個停放了前任國王跟王後的棺槨。
楚嘉嘉的目光同樣落在奧利奧身上，聽阿爾在旁說道：“阿裏奧他沒有見過母親。”
楚嘉嘉轉頭看向他，配合地問道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對這些事情，她知道一部分，剩下更多的阿爾並沒有告訴過她。
只聽阿爾說道：“你見到我的時候，我的父親剛剛過世，國家陷入一片混亂，我父親的兄弟也好，我的兄弟也好，所有人都想要爭奪王位。我爭不贏，所以被趕了出來，而我的弟弟也被送到了太.陽城外。當我有能力再奪回王位的時候，我回來，他們告訴我，我的母親已經死了。”
楚嘉嘉沈默地聽他說道，“她是自殺的，不堪其辱，就死在我失蹤的第二天。阿裏奧被送出去的時候才剛滿月，所以他沒有見過我們的母親，對她沒有什麽印象。”
說話間，奧利奧已經跑到了棺槨面前。
這兩層棺木都是透明的，國王跟王後的身體停放在其中，被柔和的光芒照亮，面容依然跟活著的時候一樣。
阿爾不再說話，拉著楚嘉嘉走了過去，大祭司把這裏留給了他們，自己先行離開。
國王看起來比王後要年長許多，即使是在最後被病痛折磨，他的臉上也依然看得出原本英俊的模樣。而王後則是楚嘉嘉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，見到過最美的女子，阿爾跟奧利奧長得都像她。
他們都已經故去，魂歸他們所信奉的神靈身邊，不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正在這裏看著他們。
楚嘉嘉想起在地球的時候，阿爾向她說過很多關於王後的事情，也說過總有一天要帶她去見自己的母親。
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死了，現在楚嘉嘉站在這裏，看著棺槨中美麗的女子，只在心裏對她說道：“你的兒子在地球的時候，我給你照顧得很好，現在他回來，也不再需要別人照顧了，他會過得很好，會做個好國王，你不用再擔心了。”
阿爾看著楚嘉嘉的神色，他帶她來見自己的父母，然後就一直等著她問自己，那些曾經跟他爭奪王位的兄弟還有叔叔們現在怎麽樣了。
他無懼於在楚佳佳面前展露自己暴烈的一面，他報覆得非常徹底，那些人物只是死了，而且他們的屍體也永遠不能葬入王室的陵墓之中。
然而楚嘉嘉卻一直沒有問。
奧利奧跟母親說了一堆的悄悄話，又向父親匯報了自己這段時間都學了什麽，想了想，又對母親說道：“媽媽，哥哥帶了一個姐姐回來，我非常喜歡她，她身上像是有魔法，跟我們的法術不一樣，我不知道她從哪裏來，但是有她在，哥哥很開心，我希望她能夠一直留下來。”
說完之後，他才轉身從父母的棺槨前離開，一路小跑回到了楚嘉嘉面前，對她張開了手臂，說道：“抱抱。”
楚嘉嘉彎腰，從善如流地把他抱了起來。
她的臂力都是這些年救了這麽些人練出來的，她對奧利奧說道：“剛剛你不是自己走嗎？怎麽現在又變得嬌氣起來了？”
阿爾在旁說道：“剛剛是因為要來這裏必須自己走，現在不用了，當然就嬌氣了。”
奧利奧把臉貼在楚嘉嘉臉上，對哥哥做了個鬼臉。
阿爾無奈地搖了搖頭，對楚嘉嘉說道：“要我來抱他嗎？”
“不用。”楚嘉嘉說道，“我抱吧，我們現在還要去哪裏？”
阿爾對她說道：“去祭壇。”
去祭壇做什麽？楚嘉嘉看著他，眼睛裏明明白白地傳遞出這樣的信息，阿爾道：“去祭壇，請大祭司為你賜福。”
這是他此行來的另一個目的，楚嘉嘉臉上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，從來都只有她給別人賜福的份，哪裏有人想過要為她賜福呢。
阿爾說道：“這不一樣，在這裏得到過大祭司的賜福之後，只要你還在這個世界，圖騰的力量就會保護你。你也可以像我們一樣，借助媒介，用出來自恒星的力量。”
奧利奧插嘴道：“對對對，就像你那張弓，在得到大祭司的賜福之後，姐姐你就可以用了！”
“是嗎？”楚嘉嘉想道，這倒有些讓人心動。
她問：“賜福就這麽簡單嗎？不需要我做什麽準備？如果就這樣，我就可以像你們一樣，用出恒星的力量，那這個世界上怎麽還會有不能使用這些力量的人呢？”
奧利奧理所當然地道：“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進這裏來啊。”
阿爾在旁補充弟弟的話：“而且也不是每一個人來這裏接受大祭司的賜福，都能得到圖騰的認可。”
楚嘉嘉聽到這話，原本目光在看著奧利奧，都轉頭看向了他，說道：“那萬一是我接受賜福的時候，你們的圖騰不認可我，那我不是很沒面子？”
“怎麽會。”阿爾失笑，“圖騰不可能不認可你。”
他說著拉過了她的手，帶著他們原路返回，往剛剛祭壇的方向走去，大祭司已經等在那裏，手中的拐杖換成了一把法杖。
楚嘉嘉的目光又落在了這月亮式的祭壇上。
月亮反射太陽的光芒，這個世界的夜空沒有月亮，仿佛就是因為這個祭壇被修建在了地底。
大祭司對她露出和藹的笑容，說道：“不必緊張。”
楚嘉嘉不緊張，她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情。
奧利奧已經從她懷裏下來，乖乖地站在了一旁，她轉頭對阿爾勾了勾手指，在他湊過來的時候問道：“圖騰在哪裏？”
阿爾賣了個關子，沒有直接回答她，只是神秘地笑了一笑，說道：“等一下你就知道了。”
奧利奧在旁小聲吐槽：“哥哥每次都是這樣神神秘秘的。”
大祭司對他們笑了笑，問道：“準備好了嗎？”
她這句話是對著阿爾問的，而不是對著楚嘉嘉，阿爾點了點頭，大祭司於是閉上了眼睛。
她一閉眼，楚嘉嘉就感到整個空間變得昏暗下來，在她身後的祭壇變得更加明亮。
從上方俯瞰下來，周圍一片黑暗，只有這正中的祭壇像一輪明月一樣，在無邊的黑暗裏散發出幽幽的清輝。
大祭司嘴唇開合，從她的口中緩緩流淌出古老的有著奇妙韻律的咒語。
楚嘉嘉來到這個世界，她聽得懂阿爾他們說的話，跟地球平常說的語種沒有什麽不同，然而當大祭司開始念起祭文的時候，她就一個字也聽不懂了。
她看著阿爾在旁也閉上了眼睛，奧利奧也是有樣學樣，在場的四個人裏，頓時就變得只有她一個人還睜著眼睛看著一切。
楚嘉嘉不免想道，不閉上眼睛會不會對這個儀式有什麽影響？
就在她打算閉上眼睛的時候，她就看到阿爾身上發出了光芒。
一開始，他身上的光芒只是同星辰一樣，然後漸漸變得明亮起來，仿佛變成了這個黑暗中的第二輪明月。
這光芒卻沒有繼續變亮，而是開始向著他的眉心匯聚。
楚嘉嘉看著他的眉心越來越亮，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其中沖出來。
她還沒來得及緊張，就看到阿爾眉心的光芒大盛，下一刻，一個光團從他的眉心沖了出來，像一輪熾烈的微型的太陽一樣，脫離了阿爾的身體停留在空中。
那光芒叫人無法逼視，大祭司念咒語的聲音變得更加響亮，她的聲音開始像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，匯聚到一起。
楚嘉嘉瞇著眼睛，眼中被刺激出了淚水，總算是明白為什麽奧利奧也閉上了眼睛，看來是在這裏吃過虧。
隨著咒語聲在這裏越來越小，整個空間重新被這輪熾烈的光環照亮，阿爾身上仍舊在發著光芒，並開始漸漸擴大。
光芒分散，向著上空飛去，平鋪在眾人頭頂。
那光芒依然明亮，但卻不像在開始那樣讓人無法逼視，楚嘉嘉仰著頭，看清了這是一個由純然的光芒凝聚成的圖騰，跟王宮的石柱上的浮雕在外形上有些相似，但在內核卻覆雜許多。
這是圖騰，這才是這個世界的人們信奉的真正圖騰。
它飛上了半空，跟祭壇相對，緩緩地旋轉，在整個黑暗的空間灑下光芒。
這個圖騰的大小跟祭壇如此契合，仿佛它們本來就是一體的。
這個念頭剛一閃過，她就聽到大祭司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響起：“沒有錯，在過去的無數歲月裏，圖騰都鐫刻在祭壇上，即使是陛下的先祖也只能在這裏借用圖騰的力量，從來沒有人像陛下一樣能夠這樣掌控圖騰。”
楚嘉嘉明白過來，這就是這個世界力量的核心。
力量的核心是無形之物，除了圖騰之外也沒有其他載體，她不可能帶著人家的圖騰回去吸收哥哥身上的星煞，這沒有用。
楚嘉嘉有些失望，但又想到阿爾不僅成為太.陽城之主，也得到了整個世界的掌控權，就替他高興。
難怪剛剛說圖騰不可能不承認她，他的意志本身就是圖騰的意志，他想給楚嘉嘉庇佑，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。
那麽，為什麽還要通過大祭司呢？
就在這時，從圖騰中凝聚出了一束光，投到了楚嘉嘉身上。
那一束光芒一觸到她的皮膚，她就感到有一股溫暖精純的力量，通過光束傾註到了自己的身體裏。
恒星的力量在這個世界給她以庇護，讓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。
而在王宮之中，那把掛在墻上的金弓也仿佛在瞬間生出了感應，弓弦輕輕地顫抖起來。
這庇護是來自阿爾。
楚嘉嘉想著，轉過頭去，看向站在身旁的人。
阿爾在光芒中也睜開了眼睛，他的雙眸在此刻變得越發的藍，臉上那慣常的微笑也帶上了神聖的氣息。
“嘉嘉。”阿爾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，這光芒仿佛將他們的靈魂連接在了一起。
楚嘉嘉可以感受到從這鏈接中過來的溫暖與愛意，他們過往的種種畫面都在她眼前浮現。
阿爾看著她的神情變化，他借助了恒星的力量將他們的靈魂相連，讓楚嘉嘉想起她忘記的一切。
楚嘉嘉聽他問道，“你願意留在這裏嗎？你願意永遠跟我在一起嗎？”
這樣熾烈的、明亮的愛意，是如此的讓人難以抗拒，尤其是這樣的記憶沖刷著她，讓她幾乎忍不住要在這樣的光芒中答應他，永遠留在這個世界。
但她看了面前的人片刻，終究搖了搖頭：“對不起。”
楚嘉嘉以為阿爾會很失望，但是這黑發藍眼的太陽之子卻對她說道：“沒關系。”
楚嘉嘉一楞，問道：“你想做什麽？”
大祭司在光芒中睜開了眼睛，看向了他們，阿爾對她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開始吧。”
大祭司口中的咒語一變，變成了另一種節奏。
她將剛剛引出圖騰的咒語倒著念了一遍，聲音比一開始念的時候要高亢急促一些。
楚嘉嘉一擡頭，就看到在上方盤旋的圖騰開始向著反向旋轉，在高速旋轉中變得越來越凝練，越來越小。
當它從祭壇大小變回一開始那個無法逼視的光團時，大祭司舉起了手中的法杖，由上而下，一舉劃下！
那光團隨即如同墜落的微型太陽一般，直直地落了下來。
它不是要回到阿爾的眉心，而是落向了站在一旁閉著眼睛，渾然不知道要發生什麽事的奧利奧身上。
楚嘉嘉看著那光團沒入了奧利奧的額頭，在小男孩的額前發出耀眼的光芒，然後漸漸隱沒。
阿爾杜庇歐斯的聲音輕松地響起，說道：“你不能留在這裏，我就放棄這裏的一切跟你回去。”
楚嘉嘉：“——！！”
那圖騰沒入了奧利奧小小的身體裏，同阿爾身上如出一轍的光芒在他小小的身體裏閃耀起來。
阿爾說道：“阿裏奧是個好孩子，他有最好的老師，有最好的守護者，有這個已經清除障礙、太平的太.陽城，他會成為一個好的王。”
楚嘉嘉看著奧利奧，她沒有想到阿爾會這樣輕易就放棄他在這個世界的一切。
她轉過頭來，揪住了阿爾的衣服，現在她沒有必要再裝失憶，阿爾知道她已經恢覆了記憶。
“你知不知道放棄這一切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？”她問道，“你跟著我回到地球，你就是一個普通的人。”
可是在這個世界，只要太陽不滅，他就能永存。
為什麽他要放棄這漫長的生命，到她的世界去——只是為了跟她度過那麽短暫的一生？
奧利奧小小的身體漂浮起來，猶如一顆小小的太陽。
在這小小的太陽光芒下，阿爾註視著她，輕聲道：“從你救下我開始，我就知道我一生追尋的人就是你，如果不是母親跟阿裏奧還在這裏等我回來，我當初不會離開你。”
他說，“嘉嘉，我不在意王位，我也不在意我在這兩顆太陽下是否能永生，如果不能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，就算讓我活一千年一萬年也沒有意義。”
力量匯聚，天地震顫，所有人都感到了從陵墓方向傳來了震動。
這個世界正在易主。
站在通道的入口，那侍從模樣的青年站在原地，作為奧利奧的守護者，他可以感受到從他小小的身體裏匯聚起來的力量。
那是超越了人，無限趨向於神的力量。
他作為守護者，在阿爾杜庇歐斯離開之後，要肩負起守護奧利奧，引導奧利奧的責任。
祭壇前，楚嘉嘉看著面前的人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阿爾在光芒中向她伸出了手。
這世間沒有人能夠抗拒得了這樣的愛意，楚嘉嘉終究還是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裏，阿爾隨手一揮，他的身體裏殘留著圖騰給他的力量就沖了出去，祭壇上方瞬間就亮起了光芒。
這光束直沖天空，沖向了另一個世界，打開了前往地球的通道。
阿爾牽著她，兩人走向了祭壇，周身沐浴著光芒，猶如這個世界對他們的祝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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